「我還不夠好。」

 

眼淚從A那雙血紅的瞳眸流下，濡濕的眼睫毛在昏暗的房間裡一閃一閃。他喃喃低語，模糊的視線打量著自己的手臂，接著抬起頭望向床對面的鏡子。

 

鏡子裡的他坐在床上，棉被拉到大腿處，床上還有一張小桌子，擺著一杯牛奶和一碗營養粥。他的臉頰消瘦，被淚水浸濕的眼眶襯著一圈青紫眼圈。

 

他還不夠好，他不夠完美到能迎合觀眾的期待。他的手臂依然是大家眼裡的肥胖，並非別人所期望的精瘦、纖細。

 

「我還不夠好！」他又說了一次，堅定和痛苦的壓抑低吼伴隨著碗與杯子碎裂在地板上的聲音，白稠的液體濺了滿地，灑上一雙黑亮的皮鞋。

 

「……」

 

男人掏出紙巾彎下腰把鞋上的污濁拭去，鏡框後的深藍眼眸冷若冰霜。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上帶有一點髒污，更不能忍受飯菜被打翻後破壞井井有條的房間。

 

但他最為憤怒的原由，全聚集於床上的男孩。

 

看看這個世界把好好的人折磨成什麼樣子。

 

-

 

「新劇播出造成男主角A人氣竄升，出道短短幾個月就已經擁有大批粉絲，現在記者來到方A所在的高中，已經有許多粉絲在校門口等著一睹其英姿......」

 

新聞直播畫面裡映著熱鬧的人群及記者的滔滔不絕，B沈默地盯著螢幕，手緊握成拳。

 

附近的同事都能感受到這位本來就安靜嚴肅的菁英此刻散發著一股凌厲的殺氣，在沈重的氛圍下，沒有人敢再說一句話。而B的手掌已然滲出血絲。

 

他的弟弟，他的A。

 

他不想，也絕不讓任何人能跟A有過於親密的舉動。

 

他打開手機螢幕，解開隱藏相簿的密碼，裡面是A各式各樣的照片，從小到大，從片場到學校，從公眾場合到家裡，所有的照片都被B儲存下來。

 

他點開一張他最喜歡的照片，那是A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樣子。

 

A裸著上半身，手疊在臉頰旁，睡著的容顏像天使一般美麗純潔。

 

他只要想到有其他人能看見這樣毫無防備的A，他的胸口變升起一股難言的怒意，咆哮著讓他幾乎想要殺掉所有認識A的人。

 

因為只有他，B，可以擁有A。

 

-

 

「B，A今天差一點被一個恐怖粉絲砍到！」下班時B便接到C打來的電話，在他來不及開口詢問前少年便急迫地說出這句話。

 

之後C說了什麼B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只在乎一件事。

 

他的A差點死掉。

 

而且還不是被他殺死的。

 

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他的A>

 

那個人在A家的大樓門口做什麼？他是不是想要殺掉他，他是不是也愛上A，他是不是不肯讓自己得到A？

 

那個女生是不是A的粉絲，是不是偷偷跟蹤他回家，是不是想要把A佔為己有，是不是想要逼A跟她結婚？

 

全世界都想要A，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他要保護好他的A，要傷害也只有他可以傷害他。

 

B閉上雙眼就可以想到他曾經在一次爭執中扇過A的臉頰。

 

那時A白皙的臉龐馬上浮現一層病態的紅暈，像是他的手掌從此烙印在A的臉上，宣示著A是他的所有物。

 

那時他的生殖器起了反應，他還不懂得自己燃起性慾的原因，只知道當自己傷害A時，他的內心會升起一股狂喜，一股他能控制A的喜悅。

 

他深深愛著A，所以更想要虐待他。

 

B按了大樓電梯的樓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計劃好了，他已經計畫好要怎麼樣才能夠真正的得到他唯一渴望的。

 

他打開A的家門。

 

-

 

擦去皮鞋上的食物後B走到床邊，低著頭凝視著少年。A抬起頭，迎上哥哥冰冷的視線，發紫的唇緊抿著，隨後視線回到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上。

 

「哥。」他開口，但似乎連吐出一個字都不願。

 

B用手指勾住A的下巴，強迫A血紅的雙眼能看向自己。

 

A又瘦了，臉上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朝氣，原本只是白皙的皮膚變得慘白，眼周仍掛著幾條淚痕。B一手溫柔地逝去A頰上的淚珠，另一手仍緊緊箍著A的下顎。

 

「你是最完美的。」

 

聽到這句話的A鼻頭一酸，但他並沒有再掉淚，只是看著高挑的哥哥彎下腰來用手帕輕擦他的頰。

 

他的哥哥一直都是這樣的，總是可以為了他而屈身，可以為了他忍受許多他不喜歡的事。A不確定自己對哥哥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只知道只要有B在，他就會特別安心。

 

他知道自己不夠好，但是哥哥卻是成功的人生勝利組，所以當哥哥強迫他做一些事情時，他一定會服從他。

 

就像現在哥哥的手指勒的下巴微微發疼，這卻讓A被一股安全感包覆。可以再大力一點，他好想對哥哥說，再讓我痛一點，讓我有活著、有被愛著的感覺。

 

可能是愛吧，在B用手帕摀住A的口鼻時A朦朧地想，在他逐漸模糊的意識裡他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心裡早已茁壯的愛意。

 

是愛吧，是想要讓自己服從哥哥，想要完完全全變成哥哥的所有物的這種，愛吧。

 

-

 

A在一陣疼痛中逐漸清醒，他的手腕被磨的發疼，但他仍舊躺在柔軟的床上，只是這床的樣式似乎不是他家裡的床。

 

A試圖坐起身子卻徒勞無功，只要一用力便渾身發酸，完全使不上力。他漸漸意識到自己的手被綁在一旁的床柱上，手腕被緊緊勒著。

 

他被綁架了？還有些渾沌的腦袋努力回想失去意識前的記憶，他最後一個印象，是他努力想要看清那雙深藍色眼眸，裡頭飽藏的情感是什麼。

 

是愛嗎？

 

「你醒了。」

 

B走進房間，腳步停駐在A視線所及之處。

 

他似乎是剛下班，身著一套黑色西裝，整齊挺拔，渾身散發一股斯文氣息。

 

他脫下西裝外套，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修長指腹熟捻地擰住領帶結，他略略歪頭露出脖頸，一面將領結扭下。

 

哥哥是完美的，如果自己也能變成哥哥那樣就好了。

 

一陣酥麻聚集在A的小腹，他移不開盯著哥哥的視線，突然間他有了一個很想變成領帶、被哥哥用手指蹂躪玩弄的慾望。

 

「A，我給你帶了禮物。」

 

B露出一個微笑，彎起的眸子讓A心跳驀地加速。

 

B並不容易露出笑容，但在面對A時，他總會忍不住。他拿起方才放在一旁的紙袋，將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一件粉紅色的百褶裙垂墜在B的手裡，他把裙子放到A身上，再從紙袋裡拿出與裙子一套的粉紅色短板上衣。

 

「穿上吧。」

 

手腕的束縛被解開，A在B的注視下拿起衣服和裙子。這套裝A十分眼熟，是他拍攝的偶像劇裡女主角的裝束，因為青春可愛的版型和浪漫的淡粉讓這套服裝成了當下的熱門款式。

 

當初在幕後劇組人員也曾經鬧著要A穿上試試，不過當然，他拒絕了。

 

這次是哥哥要求的，他還能拒絕嗎？他……想拒絕嗎？

 

「A，我說穿上。」

 

弟弟的猶豫被B看在眼裡，他在猶豫什麼，他難道不喜歡自己的禮物嗎？語氣強硬了起來，微笑也冷卻成為皮笑肉不笑的慍怒面容。

 

恐懼讓A不再猶豫，有些顫抖地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短版上衣，褲子也換成粉色百褶。衣服下擺在他的胸口邊緣擺盪，短短的裙子根本無法把他的內褲遮掩。

 

「內褲脫下。」

 

A不可置信地看著B，他忽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以前總是對自己很好很溫柔的哥哥，這個B甚至綁架了自己，還用手銬銬住他。

 

男人的命令不容拒絕，A只能順從，不過只要順從他，只要能跟著自己的哥哥一起，這樣一定就可以很幸福的吧。

 

B滿意地看著A把內褲脫下，瘦弱的身軀只被少少的布料掩蓋，若隱若現的重要部位讓A本就可口的肉體更加誘人。他帶笑將自己的襯衫袖子挽起，把因羞恥而紅透臉頰的弟弟摟入懷中。

 

「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嗎A，只能是我的。」

 

-

 

已經過了不曉得多少天，A吊著勉強讓他維持生命機能的點滴，細瘦的腳踝和脖頸都被鎖鏈綁住。

 

他被關在這個房間裡已經很久很久了，他只能用B的上下班來計算日子，但是他在數到幾個月後便放棄了，這樣的算數早已失去意義。

 

他唯一知曉的是得不到睡眠的每一天和厭惡食物的每一天，他僅能用性愛與傷痛得知自己還活著。

 

當然，還有哥哥。他活著就是為了哥哥，服從哥哥的每一句話，只要他遵守命令，那哥哥就會愛他。

 

他是哥哥的，他只能是哥哥的。

 

「破門準備，3、2、1！」

 

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隨即關著A的房門被猛力踢開，好幾個警員穿著防彈背心衝進來，在房間內擺好防衛姿勢。

 

「房內只有受害者一人，不見加害者B。」

 

一名男警官走到A床邊，把他的手鐐腳銬一一解開，他身後跟著一個熟悉的面孔——他母親。

 

「A！沒事了我的孩子，媽媽來找你了。」他母親一面啜泣一面抱緊他，焦急地察看他全身上下。

 

發生什麼事了。A的世界忽地旋轉起來，他……被救了？不可以，不可以啊！他不要！他不要離開哥哥！

 

「先生請您冷靜！快，醫療組給他鎮定劑！」

 

瘦弱的他根本沒辦法抵擋強壯的警員，只能任著他們把自己帶出房門、回到刺眼的陽光底下。方A闔上刺痛的雙眼，他已經失去了全世界。

 

-

 

「少年演員A在失蹤了一年多後終於獲救，他日前被關在同父異母的哥哥B的房中，受害者現在精神十分不穩定，並在醫院內接受治療。而嫌犯B仍在逃逸中。」

 

A，相信哥哥，哥哥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B坐上飛機，即將起飛的機艙內沒人認出他。他戴著墨鏡和口罩，早就準備好的假證件跟護照安然地放在他的行李中。

 

他知道自己對弟弟的情感絕不會被世人所接受，沒有人能懂他們之間的羈絆和愛。

 

他知道他們的關係是病態的，他們都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可是這樣又如何，他們的愛還是可以存在，因為這些病所以他們更加地需要彼此，甚至成為對方活下去的唯一緣由，這樣不就夠了？

 

他現在最希望的，是A不要輕易放棄這段感情，以及他的生命。

 

至少，必須等他回來。

 

等我回來。

​

​

​

​

​

​

​